沈绮大概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,心跳如鼓,新郎反而没像她预期的那样性急,只是斜倚了过来,耐着性子,和她说话。
“在家里,我排行第二,长辈们叫我二郎,除了大姐大哥,别的都是弟弟妹妹们,叫我二哥。”
他不慌不忙,若无其事地轻轻抚弄着她的手指。
“前面铺子里的管事、伙计们自然客气些,都称呼一声二爷。若是叫大爷,便是找我大哥,铺子里的事情,主要是我们俩管。”
沈绮听得认真,并未察觉到,这人正悄悄把自己的手,握得更紧一些。
“那我也叫你二郎,还是叫你名字?”
谢聿铎微微一笑,语气温柔。
“都随你,若有人在跟前,便叫二郎,只有咱们俩的时候,叫我的名字就行。”
“好,我记住了。”
“那我也叫你小月儿?”
“嗯……都行,也随你。”
沈绮想起另一件自己早就想问的事情,目光澄澈。
“他们说,你十八岁就出门去了?”
见新娘子能主动问自己话,谢聿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,侧身支起胳膊,认真回答。
“嗯,应该是十七岁多,还不到十八岁。”
他倒是没忘顺势伸出胳膊,自然地搭在沈绮的腰肢处,像是生怕她再转身过去。
沈绮自然察觉到了,但没有躲开,继续问他。
“那……你都去过哪儿啊?”
谢聿铎喜欢她主动问自己,就垂下眼眸,认真回忆。
“主要是去南方。比如说,云南的大理、孟安、雄楚,贵州的庆远、镇安,四川的泸州、嘉定,这些都是常去的地方,还有两广,滇藏,北海。北方的真定、大同,也去过一两次。”
语气波澜不惊,明明是千山跋涉,万里奔途,被他说得像是在城中街上转了几圈。
沈绮听了,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子敬佩之情,也学他用胳膊支着头。
“你去过这么多地方……我如今都十八岁了,哪儿都没去过,最远只来过几遭平水县。”
“这可不是好玩的差事。山高水远,日夜兼程,人在马背上都能睡着。你这样的小姑娘,受不了那样的苦。”
“可你当年也不大,就受得了?”
“我是男子,自然比女儿家粗糙些,能多吃些苦,多受些累,不妨事。”
他垂头查看新娘子的神色,见沈绮听得出神,微微一笑。
“别把手伸出去,夜里凉,小心冻着。”
谢聿铎伸出手,把大红锦被往上扯了扯,似乎在不经意间,就把她搂在了自己怀中。
“那你……你去过东旗县吗?”
沈绮有些察觉到自己被人裹在了怀中,又不敢乱动,只能小心地压着自己的衣襟。
头顶上,传来他温柔低沉的声音。
“东旗县?嗯,听着耳熟,似乎是在……北边?”
谢聿铎微微低头,鼻尖正好在她的头顶处,嗅着怀中新娘的清甜发香。
他几乎很难集中自己的注意力。
沈绮倒没察觉,在这人的怀抱中,艰难地点点头。
“嗯嗯,我爹娘就是从东旗县过来的,说我就是那边生的,只不过老家发了大水,爹娘就一路做着买卖,才到了白河镇安家。”
“哦,原来是这样。”
谢聿铎低低应了一声。
“你们家是外地来的吗?”怀中的美人儿又开始追问了。
“不是。”
“嗯?”
“至少从祖父那一辈儿起,就是平山县的。”
“哦。”
沈绮多多少少有些失望,他和她之间的相似之处,也太少了。
谢聿铎觉得怀中像是有一团火,热得发烫,在他的胸口处燃烧,渐渐蔓延至全身,一阵莫名的燥热。
“不过,等下次再出门,我可要去一趟东旗县。”
他感受着怀中的温热柔软,再也没有心思聊下去了。
“你……你去那儿做什么?”
其实,沈绮已经明显察觉到了他的异样,只觉得心跳如鼓,脸颊泛起红晕,脖颈处已经沁出了细细的汗。
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脉搏,在太阳穴处突突乱跳。
“我去看看。”
声音低沉沙哑。
“去看看那是什么样的地方……”
温热气息引得人一阵战栗,逐渐在唇齿之间纠缠。
“……才养出了你这样的美人儿……”
……
在陌生的触碰和尝试之间,身体逐渐被一种奇异的感觉所笼罩。生疏,热烈,坚定,神智逐渐融化在这片炽热之中,越发柔软,敏感,直到涣散……
秋风徐来,月影临窗。帷帐之内,深深浅浅的风声,喃喃如醉,直到夜实在太深,方才渐渐止住了。
……
第二日,照例是要早起给长辈请安的。
沈绮素来都是早起的,只是昨夜实在没有睡好,等她醒来的时候,已经天亮了大半。
“糟糕!”
母亲千叮万嘱,今日天不亮就要起床烧水敬茶,自己怎么偏生最要紧的时候,睡了个大懒觉。
刚想翻身下床,沈绮腿一软,险些栽倒在被窝里。
缓过劲儿来一瞧,才发现害她睡那么晚的人,不仅已经起了床,还把一塌糊涂的乱痕给清理了,就连自己今日要穿的衣裙,也叠放整齐,放在床对面的春凳上。
想起昨夜,他的贴身睡衣被脱下又用来……沈绮脸上一红,忍不住掀开被窝去好好查看。
干干净净,清清爽爽。
那些乱七八糟的痕迹,果真是都被收拾好了。
不知道睡得多沉,他收拾了这些,自己竟没察觉。
眼下顾不得这么多,她起了床,便去南房洗漱。
果不其然,那身昨夜弄脏的睡衣,也已经被洗干净挂在衣架上了。
这人,到底起多早,心,到底想多细,竟能照顾到这么多事情。
……
谢聿铎推门进来,见她一边擦脸,一边急急忙忙走回去,一把拉住了。
“你忙什么?”
沈绮轻轻挣脱不动。
“别……二郎……聿铎,这次,真的不行了”。
又想起昨夜两人在床榻间的拉扯,沈绮这次很是坚决。
“天都亮了,我得给老太太和长辈们烧茶、敬茶,若是迟了……迟了也怪你……非要……”
谢聿铎故意凑到她耳边,低声笑问。
“要什么啊?”
“……哼。”
沈绮把擦脸的棉巾扔到他身上,自顾自回屋去,准备穿自家的衣服。
谢聿铎跟着过来,瞧着自家媳妇手忙脚乱的样子。
“你起得这么早,怎么不叫醒我?”
“我见你睡得正香,不想吵你。你别慌,我方才就是去看茶了,叮嘱了她们好生烧水,也备好了茶叶。你只消到后边,等着端茶碗就是了。”
沈绮正在往身上穿新衣裙,听了这话,满心觉得惊喜。
“真的吗?”
谢聿铎看她穿得急,走过去帮着她穿上。
“自然是真的。来得及,我算好了时间,回来就是要叫醒你,你自己先起了。”
等沈绮穿好了新衣服,他揽着她的肩膀,前前后后检查了下,又帮她整理不小心折进去的衣领。
他的手很好看,小臂延伸到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,修长的指骨清晰分明,轻轻翻动时,力量中蕴含着令人安心的温柔。
正如昨夜的枕席之间的触碰,坚定而体贴。
瞧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人,细心地给自己整理衣服,沈绮心中泛起一种很奇妙的感觉。
明明两人刚刚真正认识了一天,却已经做了这世上顶顶亲密的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