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场大雨一直下到了傍晚,待雨势小时,天色也黑了。
山脚下。
楚狸等了大半日,没见摄政王下山,这个点也赶不回皇宫了,只好寻了一家小客栈先住着。
翌日,放晴。
刚在吃早饭,便瞧见两匹马疾驰下山。
“皇叔!”
“这里!”
楚棣迟握着缰绳,微微勒马,只见楚狸靠在饭馆的窗子上,探出半个身体,手里还握着一只鸡腿,朝着他挥。
那随性开朗的模样,真叫人怀疑不起来。
他策马过去:
“昨日,你去哪了?”
楚狸道:“昨日雨势太大,大皇子妃急着回府,我便带她从小路先下山了。”
事出从急,没来得及跟他说上一声。
楚棣迟看着她,冷墨的眸子似裹着锋芒,“你将二皇子妃独自留在山上?”
楚狸登时道:
“昨日下山时,不知她跑哪去了,我们找不到她,只好先下山了。”
楚棣迟凛笑一声。
楚狸心里沉了一下,只觉得他的目光能刀人,里面藏着什么,她看不清。
莫非,她做错什么了?
还是出什么事了?
她不知道。
皇叔怎么这样看着她?
“皇叔,怎么了?”
马背上,重枫微低着头。
昨日,若非那两人误打误撞进了主子的禅房,一旦侵犯了大皇子妃、或二皇子妃,主子都难逃其咎。
怪就怪在九皇子冒着大雨下山了。
无论天灵寺出了多大的事,‘他’都能撇得干干净净,毫无责任。
怎能不令人起疑?
楚棣迟收起眼底的冷芒,“你不见了,担心你。”
“太后的佛珠已经取来了。”
他将小锦盒给了楚狸。
楚狸叼着鸡腿,擦干净手上的油渍,仔细的将小锦盒揣进怀里,小心收着。
“一起吃早饭吗?”
“还得赶回宫,本王便不吃了。”
楚棣迟翻身下马,“昨日,你走的突然,你的马没牵下山,你骑本王的回去。”
“那你呢?”
“本王骑重枫的。”
楚狸立忙解决了早饭,不敢让他多等着,擦干净了嘴,扶着马鞍,怎么也爬不上去。
摄政王的战马比别的马还要高大,仅是那粗壮的蹄子,便是比楚狸的胳膊还要粗,锃亮的毛发更是血红血红,乃万里挑一、日行千里的赤血宝马。
“重枫,能不能托我一把?”
“……”
重枫伸手。
“多谢。”
楚棣迟立在一旁,声淡如墨:“本王的马不好驾驭,小九要当心了。”
“没关系,我会骑,昨日也是骑战马来的。”
“是么?”
楚狸夹紧马腹,拍了下马屁股,战马登时高高的扬起蹄子,几乎将楚狸甩下去,随之便似箭一般疾驰而出。
她伏低身体,迅速稳住身形,迎面的风几乎刮得睁不开眼。
好快的速度!
太快了!
她抓紧缰绳,想要慢一些,可战马越跑越快,几乎要将她掀下去。
这马……
似乎失控了!
原地。
重枫道:“主子怀疑九皇子,可看‘他’的模样,似乎并不知情。”
楚棣迟看着那跑远的身影,眸内如冰,叫人猜不透此刻的心思。
重枫微低头,不再多言。
将夜是主子的战马,随主子出生入死,横扫沙场,是一匹极有血性、极其孤傲的马。
除了主子,没人能驾驭它。
九皇子只怕要遭一番罪了。
马背上。
楚狸被颠得头晕目眩,双手发麻,好几次险些抓不住,无论怎么费力都控制不住它。
耳边风声骤起,将夜驰骋得极快,长蹄一跃便跨过五米之宽的溪流,一起一伏的剧烈晃的楚狸终于跌下了马背!
滚落数圈。
那马又高又狂,收不住的蹄子高高扬起,朝着楚狸狠狠踏去……
–
痛。
好痛。
这是恢复意识时,楚狸唯一能感受到的事,同时,耳边传来许多细碎的声音:
“好端端的,怎么会跌下马背呢?”
“御医快看看……”
“狸儿……”
“九弟……”
待楚狸能够睁开眼时,屋里只剩温妃,以及两个伺候的宫女。
“狸儿醒了?”
温妃神色一喜。
楚狸只觉得身上火辣辣的痛,像是沾了辣椒油似的,稍微动一下都疼得很。
“别动。”
“你的右手摔到了,肿了一大片,全是淤血。”
温妃叹道:“还好你身上揣着佛珠,佛祖庇佑,才侥幸捡回一条命,你说说你,好端端的,偏要逞什么能,去骑摄政王的马。”
楚狸鼻尖微涩,莫名的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委屈。
哪是她要去骑摄政王的马?
分明是他让她骑的。
上马之前,他曾提了一句这马不好驾驭,她只道无妨,现下出了事,他毫无责任,全是她自找的。
他想要她的命。
可她不知,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他。
“母妃……”
“堂堂男儿,不许哭,太后让摄政王去天灵寺取佛珠,你自己巴巴的主动跟着去,你父皇就算想罚摄政王,也找不到理由。”
什么?!
太后根本没叫她去天灵寺?
楚狸险些怄出血。
他骗她!
把她骗出去杀!
这人,好歹毒的心!
“好了,这段时日你好生休养,没事别离开昭兰殿。”温妃亲手喂了药。
这时,宫女来报,说是皇上来了。
九皇子摔下马背,皇上担心温妃忧心过重,特地来陪着,温妃立马扔下楚狸,吩咐宫女画了一个梨花带雨妆,去侍奉皇上。
走之前,还努力的挤了两滴泪:
“皇上,咱们的狸儿好可怜啊~~~”
活着不易,楚狸叹气。
苟八陪侍,“主儿,您别愁眉苦脸了,老话说大难不死、必有后福呢。”
大难不死,就怕有更大的难在后头。
楚狸挪动着身体,虚扶着受伤的右臂,这才发现屋里的陈设有些不同。
“这不是我的寝殿?”
苟八道:“这是昭兰殿偏殿,主儿,昨日的大雨下了一天一夜,您寝殿漏了雨,奴才一时不查,今早才发现,寝殿已经湿透了。”
被褥、衣服、柜子,全都搬到外面晒了。
主儿只能暂居偏殿。
屋漏偏逢连夜雨。
楚狸轻叹一声:“罢了。”
就在这时,一名小太监来报:
“主儿,摄政王来探望您了。”
楚狸后背一直。
她都已经卧病在床、伤重不已了,他还不放过她?杀到脸上来了?
别太过分了。
她攥住被子,“就说我昏迷未醒,不便相见,待我醒了再说。”
“本王不是聋子。”
门外,那道玄墨色身影乍然而至,宽大挺拔的身姿挡住光线,屋里都暗了几分,所带来的压迫感令人头皮发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