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飞机后,代姒眼尾发红,像是刚哭过。
雾秾和拂露见状,讳莫如深地对视了一眼。
代姒察觉出她们的眼光不对劲,刚要解释,就看到正出来的傅希和,脸簌然就不争气地红了。
雾秾和拂露的眼神因此更加讳莫……
一路上代姒都没和傅希和说话,到了傅家后,她一下车就委屈巴巴地跑向庆熹堂。
“太奶奶——”
庆熹堂是傅氏宝塔尖儿所在,里面住的是傅氏最华贵的耆老,平常傅氏上下家眷得空便会到庆熹堂坐坐。
这会儿中堂内几位绮罗珠履的子弟正在与主座上的老太太啜茗谈心,听到门外这么一声,几人放下手中茶盏齐齐朝门外望了过去。
一个小身影像只猫一样灵动地跑来。
“姒姒回来了。”有人说道。
主座上老太太闻言莞尔。
“太奶奶…….”
代姒一跨进中堂,就朝主座上的太奶奶跑去。
董灵毓手持一串沉香佛珠,一头浓厚的白发用一只帝王绿簪优雅盘起,身瘦但不羸弱,皮肤白皙贵气,有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气质。
见代姒小跑来,董灵毓和蔼一笑,伸手拉住她的手,缓声关切:“这是受了哪门子委屈?”
代姒委屈巴巴地吸了吸鼻子,道:“是傅希和,他又欺负我……”
堂内坐在小叶紫檀嵌螺钿椅上的子弟们听了这话,忍俊不禁。
正巧此时傅希和步履从容地进来了。
董灵毓轻轻抚了抚代姒的头发,看向傅希和,道:“你又欺负她了?”
傅希和正要问候曾祖母,闻言,往身旁紫檀椅上一坐,气定神闲地自辩:“我只是亲了她一下。”
众人一听,一个个立刻满面春风了起来。
代姒一脸意想不到,她本想告诉太奶奶,傅希和明明知道她最怕痒,竟然还把她压在身下,挠了她将近半个小时的痒痒!
她要挣脱他,他就把她的手给擒住放在头上;她要骂他,他就亲她的嘴来堵住她;她受不了了想服软求饶,他就一边笑一边亲她的嘴来堵住她。
最后她被折腾得眼泪都出来了!结果!这狗男人竟然说他只是亲了她一下!
她连忙道:“不是只亲了一下!”
众人闻言,像是听出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似的,立刻眉飞色舞了起来。
就连曾祖母董灵毓的脸上都划过了一丝意外之喜。
“哦~原来是这种欺负啊,懂了懂了。”三弟弟傅则己道。
代姒见他们误会了,立刻解释:“不是的!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“懂的懂的,不需要解释,毕竟只可意会,不可言传嘛。”四妹妹傅添意道。
“看来咱们家五代同堂的愿望,指日可待啊。”六妹妹傅希颐道。
董灵毓脸上洋溢着淡淡的喜悦,点了点头。
代姒刚想阻止他们继续被带歪,就听来家里做客的世叔道:“还是年轻人会玩啊……”
一旁的婶婶也忍不住低眉浅笑道:“要我说,希和这么做确实过分,老太太您可要替姒姒做主呀~”
董灵毓温和地笑着拍了拍代姒的手,像是在说:“乖啊,不气不气”。
代姒心说怎么可能不气嘛!
尤其是看到傅希和此刻正端着茶盏淡定自若地小啜着茶,她简直气得牙痒痒。
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,代姒一会儿咬牙切齿地暗暗臭骂狗男人,一会儿和众人啜茶谈天,还不忘给太奶奶清唱了一小段梅派经典《霸王别姬》。
离开庆熹堂后,两人又去了一趟祖母那儿,两位耆老见二人相处时的样子,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,顾黛容还夸了句:“看着你们俩浓情蜜意的,我也就放心了。”
代姒心道:“祖母您是在说反话么?我跟他哪里浓情蜜意了?我刚刚跟他抬杠来着,您看他,他现在脸都气绿了呢。”
离开祖母那儿后,代姒跟着傅希和回了自己苑,已至午时,该用午饭了,也到了她跟傅希和算账的时候了。
她坐在沙发上,抱着双臂,气呼呼地瞪着正脱着外套的男人,拧着细眉痛骂道:“傅希和,你坏!”
傅希和闻言平静地抬手示意了一下,津渡和雾秾以及厅内守着的小官儿一一颔了下首就出去了。
他走到屏风后,从茶杯里拿起代姒专属的小猫水杯,这是代姒特意用来喝温开水的杯子,上面有个吸管,轻轻摁一下就可以打开,娇贵的姒姒小姐觉得这样喝温开水会更有感觉些。
他往水杯里倒了半杯开水,走出来后把水杯放到代姒面前的茶几上,从容地在她侧对面的沙发上坐下。
“我又哪儿坏了?”他道。
代姒拿起水杯,摁下开关,吸管倏地一下弹出来,她吸了吸几口温开水后,道:“你竟然跟太奶奶说你只是亲了我一下,你要不要脸?!”
傅希和靠在沙发上,双腿交叠,修长矜贵的手指在膝上不紧不慢地轻敲了两下,眸光透着漫不经心,温声斥责:“没良心。”
代姒气得咬唇,觉得此人不可理喻,放下茶杯就问:“我怎么就没良心了?!”
傅希和敛眉,颇有耐心,语气温和地问她:“我这四年对你那么好,你竟然为了一件小事,就向曾祖母告状,你说,你是不是没良心?”
“我我、我……”代姒被问得支吾其词,心虚地想了好一会儿,最后理不直气也壮地道:“那你确实欺负我了嘛!难道还不允许我告诉太奶奶一声啊?!”
傅希和微微挑眉,反问:“那我是不是确实亲了你?难道还不允许我告诉曾祖母一声?”
说完,他漫不经心地敛回眸光,嘴角噙着不轻不重地笑,长指又从容地在腿上轻敲了两下,好像在说:“你有理,我也有。”
代姒目瞪口呆,没想到还能这样被反将一军,简直气死她了!
她一想到那些人误会的样子,就觉得又气又委屈,胸口上下起伏,站起身指着傅希和就道:“傅希和,你讨厌!”
傅希和慵懒地掀起眼帘,忽然笑了一声,然后站起身,抬手似乎想要说什么,最后摇头失笑,往厅外走去。
“讨厌好,讨厌好啊……”
尾音渐渐消散,长身玉立的男人的背影也逐渐消匿,代姒呆呆地望着厅外。
雾秾走进来,关切地问:“夫人,您和先生这是怎么了?”
代姒茫然地摇了摇头,“我说他讨厌,他竟然笑了……”
说完,她又不确定地问:“他,他是不是在笑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