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安排了别的医生？”
唐觅脑子一懵，觉得像在开玩笑：“不不不，这不可能！”
“您儿子从入院开始，就是我接手，他的病情我最熟悉。现在距离手术不足八小时，怎么能临时换主刀医生呢？”
患者家属撇撇嘴，一脸愤愤：“可我听说你根本没有独立主刀的经验，我儿子凭什么给你当小白鼠练手？”
“阿姨，心脏手术很复杂，它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……”
“这我管不了。我们还不是听你们医生的，你们说怎么样就怎么样，哪有我们家属说话的份儿！你要是不服，去找你们主任好了，不关我们的事，我们只要求手术成功！”
“……”
好吧，废话也就不多说了。
唐觅转身直奔科室主任办公室。
秃顶的科室主任正在打电话，看见唐觅进来，挂了电话招招手。
“小唐啊，我正要找你呢，你把32床病人的病历整理好，交给裴娜，32床下午的手术也由她来主刀。”
“我不同意。”
唐觅刚才是惊吓，现在是真生气。
“32床病人一直都是由我负责，他的情况也比较特殊，下午就要手术了，现在换主刀医生，这是对病人的生命安全不负责！”
“好啦好啦，一个外科手术而已，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！我知道你是不想失去这个独立主刀的机会，可裴娜人家好歹是个硕士，经验也比你丰富，患者和家属都更认可她！”
田主任挠挠秃顶的头皮，端着茶杯打哈哈：
“同事之间要互相谦让，这次的手术就交给裴娜，下次一定安排你，一定！”
“田主任，我不只是为了这次机会，我是担心病人……”
“行了，病人的情况很好，家属也很认可我们的安排。再说了——唐觅，你现在要对自己的处境有清醒的认知！”
田主任瞟了一眼门外，神情严肃地压低声音：
“你昨晚是不是惹到霍家大少了？还有那个什么福利院，真搞不成，就解散得了，别惹了不该惹的人，连累咱们医院！”
“什么？”唐觅清澈的双眸瞪圆：“您的意思是，忽然取消我的主刀资格，是怕我连累医院？”
“不然呢？咱们圣华医院最近在开展审计工作，可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。”
田主任想起院领导的交代，叹了口气，狠狠心，又给了唐觅一棒子。
“而且你最近私事多，估计也没办法专心上班。我给你放一星期的假，你先休息一下，把家里事情处理好了再回来好好工作，你看怎么样？”
怎么样？
“田主任，我觉得你这个安排真不怎么样。”
刚才还只是取消主刀手术的资格，转眼又要给她停职了，真当她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？
唐觅冷了脸，精致的眉眼间满是凛然。
“我虽然私事多，但我从来没有给医院带来过负面影响，该做的工作我也没耽误过。停职这件事，我不接受！”
“关于手术，我会去找裴娜协商，如果她和病人家属都同意我主刀，手术就不能有任何变动。”
“嗨，你这人，怎么油盐不进，听不懂人话呢……”
田主任见唐觅不上道，也沉了脸色，开始人身攻击。
唐觅一个字都不听，转身就走。
回办公室的路上，要经过开水房和洗手间。
唐觅刚走到洗手间门口，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女人声音从洗手池的方向传来。
“……呵，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学历，也配和我争！”
是裴娜的声音，带着唐觅熟悉的高傲刻薄。
旁边另一个同事欲言又止。
“你当然是最优秀的，可是……这个病人一开始就是唐觅接手的，临时换你主刀，会不会有风险啊？”
“风险是有，不过病人现在各项指标很不错，应该没什么问题。当初我也就是看这个病人情况棘手，怕一不留神摊上医闹，才把人扔给唐觅的，没想到她术前治疗做得还行，也算是给我们科室做贡献了。”
“那唐觅要是不愿意怎么办？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桃子被摘了，她肯定会闹的。”
“闹就闹呗，我让我舅舅亲自给主任打的招呼，她要是敢闹，干脆让她走人好了！一个福利院出来的孤女，怕她呢！”
裴娜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，露出一个轻蔑的笑。
唐觅站在卫生间门口，眼睛眨了又眨，最后努力仰起头，扯扯唇角。
原来如此。
她早就知道，人生不是努力就能一帆风顺。
但真正被人当蝼蚁一样碾压的时候，她还是会忍不住难过。
她是蝼蚁，那个病人也是。
但她这个蝼蚁可以被人戏弄打压，成为别人的垫脚石，病人不能。
唐觅走进洗手间，裴娜和另一个同事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洗手池边的气氛瞬间尴尬到极点。
唐觅在一片沉默中，平静地洗了手，看向面露羞恼的裴娜。
“裴医生，32床病人的资料我会全部交给你，但我要求和你一起参与手术，你主刀，我副手。”
“……”
片刻后，裴娜回过神来。
扬扬眉，弯起红唇，露出属于胜利者的笑容。
“……好啊，没问题。”
*
临近午饭时分，一切交接完成，手术的最终方案也确定下来。
裴娜邀请几个平时关系好的同事一起去吃午饭，单单绕过了唐觅。
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唐觅和新来的实习生。
实习生很为唐觅打抱不平。
“觅姐，裴医生她才进医院不到三个月，凭什么抢你的主刀啊，亏你之前还对她那么掏心掏肺！”
唐觅笑笑，安慰她，也是安慰自己：“没事，谁来做主刀都一样，这次给她，下次就轮到我了。”
“那可不一样，她什么机会都想抢，恨不得科室只围着她一个人转！要我说，觅姐你就不应该给她做副手，看她怎么做这台手术！”
“那不行，病人是无辜的，不能拿病人开玩笑。”
唐觅揉揉眉心：“走吧，我们也去餐厅吃饭，吃饱了下午才有力气干活。”
两人起身走出办公室，结束了这个话题。
但这件事说大不大，说小也不小，很快从心脏外科传了出去。
唐觅在医院餐厅里坐下的时候，收获了一大波同情的目光。
唐觅也不在意，自顾自吃饭。
正埋头吃得香，身边忽然投下一片阴影。
一个精致的打包盒放在了她面前，头顶传来男人带着笑意的温润声音。
“想跟小师妹一起吃顿饭可真不容易，还得我自带饭菜来找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