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薇在庭院里站了一会儿,然后提起衣角跪了下来。
此时正值寒冬腊月,屋外气候寒冷,天上还飘起了小雪。
郑薇跪在院内的青石板上,雪花一片片地落在她的肩头然后融化,打湿了她淡粉色的衣裙。
郑薇却并不觉得冷,她在想屋内那个人此时在做些什么。
系统:“你想知道就进去问啊!跪在外面做什么?”
郑薇:“我不敢进去,我只是想在这儿陪着他。”
系统:“孟子秋又不知道你在外面跪着,这样有什么用?”
郑薇:“是没什么用,反正我也不想他知道。”
系统:“宿主,你不是虐文女主,清醒点好吗?”
郑薇:“系统,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有人喜欢看虐文,虐得心肝疼也要看下去。”
系统:“宿主你想说什么?”
郑薇:“我真希望师父他像原书中一样地冷漠,一样地不近人情,一样地对女主不理不睬。”
系统:“……这冰天雪地的,是不是把孩子给冻傻了?”
这时,一个身影忽然从屋内走了出来。郑薇连忙抬头向那人看去,原来是徐子洋。
“郑师侄,你这又是何苦?”徐子洋走到郑薇身边,叹了口气,“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固执,我真是拿你们没办法。”
郑薇低声问道:“徐师叔,师父他怎么样了?”
徐子洋:“他没事,这点儿小伤还不算什么。”
郑薇:“对不起,是我的错,是我害师父……”
徐子洋:“你要道歉就自己进去,别在这儿跪着。”
郑薇:“……我觉得师父他现在可能不想见我。”
徐子洋随手拂去郑薇肩上的雪花:“你知道你此番私自下山,师兄为何要亲自寻你?”
郑薇:“师父担心我出事。”
徐子洋:“那你知道师兄为何要罚你,又为何代你受罚?”
郑薇:“师父是想让我牢牢地记住这次教训,永不再犯。”
徐子洋:“你既然明白师兄的苦心,就应当能理解他。”
郑薇:“师叔,我就是心里难过,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
徐子洋停顿片刻,缓声道:“你天资聪颖,勤奋好学,是宗门未来的希望。但师兄对你悉心教导,寄予厚望,却不仅是因为如此。他是在弥补当年的过错。”
郑薇:“您是说我母亲?”
徐子洋:“当年的事发生后,师兄他一直很自责。虽然他从未对我提起,但我知道他心里一直在后悔,后悔没能在玄天宗山门前那场大战中拦下师姐。所以,他绝不希望你重蹈覆辙,更不想你最后落得跟师姐一般下场。”
郑薇轻声笑了笑,暗自心道:“可是,这就是大反派的结局啊,谁都不能改变,我也不能。”
徐子洋拍了拍郑薇的肩以示安抚,便转身离开了。
夜越来越深,雪越下越大,天气也越来越凉。
系统:“宿主您要是再这样跪下去,会感冒的。”
郑薇:“你是在关心我吗?”
系统:“你要是感冒发烧睡不好,我也会跟着遭殃。”
郑薇:“谢谢关心。”
系统:“……所以,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起来?”
郑薇:“还没想好。”
系统:“什么时候能想好?”
郑薇:“可能很快,也可能很慢。反正天明前我肯定回去,我不会让师父看到我的。”
系统:“……行,我陪你。”
郑薇在雪中跪了许久,整个人摇摇欲坠。就在她快要昏睡过去时,眼前忽然出现一片衣角。
郑薇努力回想着,忽然想到“白底金边暗纹,是师父平常穿的衣服”,看来她神智还算清醒。
来人俯身将郑薇一把抱起,快步走进观竹轩内。
“谁?”郑薇睁大眼睛向那人看去,忽然打了个激灵,“师父!”
“我在。”孟子秋淡淡地道。
未等孟子秋将她放在榻上,郑薇赶紧着急忙慌地跳下来。
“小心!”见郑薇还没站稳,孟子秋连忙伸手去扶。慌乱间,二人的手碰到了一起。
郑薇赶忙将手缩回来,然后又是干脆利落地跪了下来。
与其他门派不同,玄天宗并不讲究繁文缛节,也没有弟子见到师长就一定要跪拜的规矩。
自郑薇拜入宗门以来,曾在拜师礼上跪过两次,后来和宋冉闯祸时被罚跪过,却从来不曾在雪地里跪过,更不曾跪得这样久。
所以,其实郑薇现在根本站都站不稳,还不如跪着。
孟子秋见郑薇坚持,倒也没有阻拦,只是轻声问道:
“你在外面跪了多久?”
郑薇:“没多久,就一会儿。”
孟子秋:“一会儿是多久?你的手冰凉,衣服也浸得湿透。”
郑薇:“我今天衣服穿少了,雪又格外大,待了一会儿……”
孟子秋:“你有何事找我?为什么不直接进来?”
郑薇:“我不是来找您的,我是来观竹轩赏雪的,绛云轩的雪没有您这儿的好看。”
孟子秋:“那你赏完了吗?”
郑薇:“赏完了,我正准备回去,转身的时候一不小心绊了一跤,就跪坐在了地上。”
孟子秋:“那你现在这是?”
郑薇:“我站得久了腿麻,一不小心就又跪下了。”
孟子秋:“你觉得我会信?”
郑薇:“……对不起,其实我是来跟您道歉的。”
孟子秋:“要道歉为什么不进来?在外面站着有什么用?”
郑薇:“……刚刚徐师叔也是这么问我的。”
孟子秋:“所以你在徐师弟离开的时候,就跪在那儿了?”
郑薇:“……其实也不是,还要再早一点儿。”
孟子秋:“……”
郑薇:“师父,对不起。”
孟子秋道:“不必。你既已认错受罚,这件事就算了。日后谨记教训,不再犯就是了。”
孟子秋顿了顿,又接着道:“你不用担心宗门众人会对你有看法,若有人因此欺负你……”
郑薇忽然道:“师父疼吗?”
孟子秋怔了怔,愣在原地,许久没有说话。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,宗门众人不会问,即便和他关系最亲密的徐子洋,也不会这样问他。
郑薇哽咽道:“疼吗?”
孟子秋忽然惊醒,看着面前的少女跪在地上,脸上满是泪痕,却仍旧倔强地仰着头,执著地想要问出一个答案。
郑薇:“师父您说宗规不可违背,违者必须严惩。可我不过挨了三杖,如何能长记性?”
孟子秋轻轻蹙眉:“我罚你,并不单单是为了……”
郑薇接着道:“还有,明明犯错的是我,罚我一个人就好了,为什么要连累师父您?”
孟子秋平静道:“是我自己想要那么做,与你无关。”
是啊,以孟子秋如今的地位,莫说是在玄天宗门内,即便放眼各派仙门世家,又有谁能强迫他做自己不愿的事?谁又能罚他,谁又有资格罚他?
郑薇轻声道:“那刑杖打在身上真的好疼,疼得说不出话。”
孟子秋忽然心头一软,伸手就要去扶:“别跪了,起来吧。”
郑薇却仍旧不起身,仰头道:“所以,师父疼吗?”
孟子秋低声道:“疼,很疼。”
郑薇终于心满意足,像猫儿似的乖巧地伏在孟子秋的膝上:“原来师父也是会疼的,那我下次受伤喊疼就不丢脸了。”
少女一边说着,一边慢慢闭上眼睛,就这样安静地睡了过去,呼吸声细微绵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