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颜结结实实贴在他怀里。
霸道凛冽的松针味中混合着绵长的白松香接踵而至。
那是厉霆骁身上的气息。
身后跟着的侍应生向她询问:“江小姐,需不需要把庭院的灯打开?”
差点跟池里的小鱼儿抢水,她吓了一跳,显然没缓过来。
“小心些。”厉霆骁牵起她的手领着她走。
庭院不过二三十米的距离,她的心脏倒像是跳完了整个光年。
出了楼,穿过一片簌簌作响的竹林,隔岸灯火通明。
“好…好啦,我看得清路了。”江颜慌乱地抽出手。
“用完就翻脸不认人?”
“拜托你搞搞清楚,明明是你占我便宜在先。”她理不直气也壮道。
人工湖围着建了五个亭子,侍应生将他们引到视野最开阔的位置。
五个亭子,五桌客人,就是整个借月上下每天要忙碌的事情。
限位五个,至少需要提前两个月预约才排得上号。
一位难求,有钱还不代表就能来到这里。
能出现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,能在半个小时内拿到位置,还是中心位置的,京市里数不出几个。
两人落座,穿旗袍的侍应生退了下去。
亭中五个穿着齐胸襦裙的侍应生,红色上襦,绿色下裙,十分统一的着装和发型以及妆容。
同样的地方,同样的位置,同样的侍应生,江颜来过这么多次依旧脸盲得分不清谁是谁。
一人把木制雕花封面的菜单递上前,三人优雅地将三边纱帐放下,绕到亭外把卷帘收起,留一人斟茶。
纱帐隔绝大部分光线,确保了亭子的私密性,微微透亮中不难看出亭子里人影绰绰。
亭檐处挂上亮着的纸灯笼,意味着宾客已至。
七点正点,岸边响起几声清脆的锣声。
“要开始了吗?”江颜的视线被吸引,从菜单上移开。
来了这么多次,侍应生培训的流程都那一套,也就湖上的表演还有点新意。
侍应生笑着答复:“江小姐,今晚演的是《女儿国》。”
表演即将开始,她没了点菜的兴致,注意力全在湖面上,眼神都没给侍应生,“按照上回的来吧。”
湖面的风掠过,潋滟水波拨至岸边引来清凉,尔后消失不见。
江砚来晚了一刻,湖中心搭建的舞台上的演出已经过了开场。
干冰和灯光营造下,湖中心升腾的仙气恰到好处,女儿国国王出场,她头上改良过的白羽发饰上的宝石熠熠生光,看得江颜目不转睛,连江砚到的时候都没注意。
“姜瑶姐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。”她回过神来感慨道:“哥哥,要不你把她娶回家做我嫂嫂吧?这样我天天回家盯着她看。”
江砚差点被茶水呛到。
厉霆骁扫了一眼她花痴的样子,“饭没吃几口,口水倒流不少。”
铜锅里的汤底已经沸腾,帝王蟹,红毛蟹,黑金鲍,大明虾……满桌的食材一一装点成船舶的轮廓,盛具底部用冰冻着肉类,一为保鲜,二为纳凉。
旁边的案桌,师傅现场切着澳洲和牛。
镶金边的十六宫格匣子里放着十六种调料,每个格子上还放着金色樱花形状的精致小勺。
她胡乱地按照自己的眼缘乱调出一碟蘸料来。
乱七八糟毫无味蕾体验的见解,江砚简直没眼看,习惯性调了两碗出来。
果不其然,江颜吃了自己的闹着要换他的蘸料。
厉霆骁将袖扣解下,衣服外套被他懒散地搭在靠背上,丝质衬衫的袖子挽至手弯处,抬手。
侍应生有眼色地递来消毒毛巾。
净过手,他自顾自地剥了几只虾放到江颜的餐盘里。
江砚淡淡地看着他的动作,轻嗤一声,“这么殷勤也不知道人家领不领你的情。”
“领不领情,不劳你费心。”厉霆骁擦拭着手,看着湖中心的舞台,不动声色地反问道:“我八字是没一撇,就是不知道你的八字在哪。”
江砚的脸色沉了几分,眼神里有几分警告意味。
“什么八字?”江颜从舞台剧上收回视线,夹起剥好的虾肉,对着他说:“谢谢哥哥。”
吃着鲜甜的虾肉,江颜完全没看到厉霆骁眼底的黯色。
“江小……”
一旁的侍应生正要提醒被厉霆骁的眼神警告收住了声。
江颜突然感慨地问道:“如果当初唐僧没被蝎子精抓走,会不会就留在了女儿国?”
“筷子喝不了汤,勺子吃不了面。”江砚答着她的话,看的却是厉霆骁。
她知道江砚是在说命里有时终须有,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一类的大道理,可她就是觉得惋惜。
要是那蝎子精再晚来一步,唐僧说不定就动容地答应了。
江颜反驳他:“哥哥,你错了,筷子只是喝不了热汤,凉了就能喝,还有,勺子也是能吃面的。”
江砚把天真的话抬高了一个台阶,反道:“凉的怎么能跟热的比?”
“有什么不能的,汤只要还是那碗汤,都一样。”
“凉汤夏天喝,热汤冬天喝,叫合适,最后都是这个人喝,这叫归宿。”
好一个“归宿”。
厉霆骁听完她的长篇大论,眼底全是笑意。
小姑娘有自己的思想,吃着虾肉故作老成的腔调说:“我命由我不由天。”
一举击中眉心。
江砚蓦然无话,被她的话折服。
毕竟,他也在等这个所谓的“归宿”。
谢幕,湖心灯光关闭。
一艘花船从湖中心朝他们的方向过来。
四月尾残缺的月亮清晰倒映在湖面,皎洁的光染进人的眼睛里。借月因此得名。
小花船的船头指向明显,挂着纸灯笼的另一侧亭檐被挂上红灯笼。
意味着姜瑶今晚会出现在这个亭子里。
“姜瑶姐姐要过来了吗?”江颜高兴得把筷子撂在筷架托上,站起身往亭前张望。
花船靠岸,姜瑶提着裙摆下船。
石板阶才走到一半,江颜喊她:“姜瑶姐姐!”
身后的大手抓着她的手臂,厉霆骁提醒道:“就在这等,摔了没人扶你。”
“行啦行啦,我不下去还不行嘛。”
刚刚明明就是太黑了她才会被绊到,又不代表她次次会摔。
“江小姐。”
“江少,厉少。”
姜瑶手掌交叠在胸前,朝他们行了个唐朝的叉手礼。
江颜挽着她的手臂把人扶起,“别别别,演出都结束了,姜瑶姐姐你不用这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