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道陵驱车驶入考古所的停车场,天空已经完全亮了。
他刚下车,就看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在门口来回踱步。
这人穿着一件褪色的格子衬衫,肚子上的扣子紧绷绷的,随时都要崩开。
他叫王德胜,外号王胖子,是古玩街有名的掮客。
“博士,可算等到你了!”王胖子小跑过来,额头上的汗珠滚落到双下巴上,“我这儿有个人,您得见见。”
张道陵皱眉:“这么早找我什么事?”
“嘿嘿,”王胖子压低声音,“是个机关高手,您不是一直在找这样的人吗?”
张道陵眼睛一亮,但面上不动声色:“去茶馆说。”
“就知道您要这么说,”王胖子搓着手,“我都订好位子了,就在老街的福满楼。”
两人开车来到一条破旧的老街。街道两旁是上世纪留下的砖房,墙皮斑驳,电线杆上挂满了晾晒的衣服。
福满楼就在街角,是一栋三层的老式楼房,门口挂着褪色的招牌。
推开门,一股霉味夹杂着茶香扑面而来。店里只有几个老头在打牌,茶水泡得浓郁,烟雾缭绕。
王胖子熟门熟路地领着张道陵上了二楼,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。
“说吧,什么人这么神秘?”张道陵给自己倒了杯茶。
王胖子左右看看,压低声音:“是个女机关师,叫阿黎。
前两天我在古玩市场看见她,三下五除二就修好了一个清代的机关盒子。”
“机关盒子谁不会修?”张道陵不以为然。
“博士,您别急着下结论。”王胖子从包里掏出手机,“您看看这个。”
手机屏幕上播放着一段视频。画面中,一个穿着运动装的短发女孩正在摆弄一个木盒。
她的手指灵活得像是在弹钢琴,不到三分钟,盒子就被打开了。
“这盒子是老马家的镇店之宝,据说是乾隆年间的御用物件。”
王胖子兴奋地说,“连老马自己都打不开,被锁了二十多年了。”
张道陵来了兴趣:“她用了什么方法?”
“这就是关键!”王胖子神秘地说,“她说这不是清代的手法,是商代的机关术。
您不是一直在研究商代的东西吗?”
张道陵眯起眼睛。商代的机关术,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说得出来的。
“她人呢?”
“就在古玩市场,每天都去。”王胖子喝了口茶,“要不要我约她见面?”
张道陵摇头:“不急。你先帮我盯着她,我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。”
“明白明白。”王胖子笑得更谄媚了,“对了博士,那个明代将军墓的事我也打听到了。”
“说。”
“我找到个当地的老人,姓赵,以前是那片山区的护林员。”
王胖子从包里掏出一张手绘地图,“这是他画的,说山里有个大土包,每到下雨天就会塌陷。”
张道陵接过地图仔细端详。图上标注了山形水势,还有几个红圈,应该是可疑的地点。
“老赵说,那片山以前是军事要地,明代在那建过营寨。”
王胖子继续说,“而且最近黑狼帮的人也在打听这事。”
“黑狼帮?”张道陵冷笑,“就是那群只会用炸药的莽夫?”
“可不敢小看他们。”王胖子擦了擦汗,“他们最近在囤积炸药,好像要干票大的。”
张道陵不置可否,他对这些江湖帮派向来不屑一顾。
倒是那个叫阿黎的女孩引起了他的兴趣。
“这样,”他思索片刻,“你去安排一下,让我能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看看她的真本事。”
“这个简单。”王胖子眼睛一亮,“老马那还有几个机关物件,我让他摆出来,就说是要卖的。”
“嗯,就这么办。”张道陵站起身,“记住,别让她发现是我在试探她。”
“您放心。”王胖子拍着胸脯保证,“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?”
张道陵没说话,转身下楼。他知道王胖子这个人,贪财但不坏心眼,用钱就能使唤。
走出福满楼,阳光已经大亮。张道陵眯起眼睛,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。
如果这个阿黎真有本事,或许可以让她加入考古队。
当然,前提是她能通过自己的考验。
回到考古所,张道陵正要上楼,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资料室出来。
“张博士,这么早?”李向阳抱着一摞资料,推了推眼镜。
“嗯,来拿点东西。”张道陵笑着点头,目光却落在李向阳手中的资料上。
那是一份商代青铜器的考古报告,封面上赫然写着“晋中地区商代遗址调查”。
“李教授最近在研究商代?”张道陵随口问道。
“是啊,”李向阳一脸兴奋,“最近发现一些有趣的线索,商代的机关术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发达得多。”
张道陵心里一动:“哦?说来听听。”
“你看这个。”李向阳放下资料,翻开其中一页,“这是去年在晋中出土的一个青铜器,表面有特殊的纹路,很可能是某种机关的痕迹。”
张道陵凑近看了看,心中暗笑。这哪是什么机关痕迹,分明是岁月侵蚀留下的裂纹。
“李教授真是用功。”他故意夸赞道,“不过我听说文物局那边最近也在关注这个课题?”
“是的,”李向阳推了推眼镜,“他们派了个专家组,好像有个年轻人对商代机关特别在行。”
张道陵眼睛一亮:“男的女的?”
“听说是个女孩,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。”李向阳摇摇头,“张博士,你不是要去晋中考察吗?
要不要我把这些资料借你参考?”
“不用了,”张道陵婉拒,“我这次主要是看看地形,不涉及具体研究。”
送走李向阳,张道陵回到办公室,拨通了王胖子的电话。
“马上去查,文物局最近来的专家组里有没有个叫阿黎的。”
“啊?”王胖子愣了一下,“您是说…她是文物局的人?”
“去查。”张道陵挂断电话,眼中闪过一丝寒光。
如果阿黎真是文物局的人,那这事就有意思了。
下午三点,古玩市场。
张道陵换了身普通的休闲装,戴着口罩和帽子,站在一家古董店外面。
透过橱窗,他能清楚地看见里面的情况。
阿黎穿着一件白色运动外套,盘腿坐在柜台前,正在摆弄一个铜制的机关盒。
她的手指修长灵巧,动作干净利落,没有一丝多余的停顿。
“这姑娘,手艺真不错。”旁边传来赞叹声。
张道陵转头,看见一个穿着唐装的老者站在身边,正是古玩街有名的鉴定师孙老。
“孙老也来看热闹?”张道陵笑着打招呼。
“哎呦,是张博士啊。”孙老压低声音,“我听说这姑娘三天前来的,一口气修好了五件机关物件,都是些老古董。”
“孙老觉得她水平如何?”
“了不得。”孙老捋着胡子,“尤其是修复的手法,很多都是失传已久的老技艺。
最神奇的是,她说这些都是从商代传下来的。”
张道陵若有所思。商代的机关术,文物局的专家,这未免太巧了。
正想着,店里传来一声轻响。阿黎手中的铜盒打开了,露出里面精巧的机关结构。
“这…这不可能!”店主瞪大眼睛,“这盒子我找了好几个师傅都修不好,你怎么…?”
“结构并不复杂。”阿黎的声音清脆,“主要是这个定位销卡住了,只要找对角度就能打开。”
她说着,手指在机关上轻点几下,盒子又自动合上了。
“商代的机关最讲究平衡。”她继续解释,“每个部件都要恰到好处,差之毫厘就会失灵。”
张道陵听得入神。这女孩说的没错,商代机关最大的特点就是精确性。
这种见解,一般人可说不出来。
“张博士,”孙老突然凑近,“要不要试试她?”
“怎么试?”
“我这儿正好有个机关盒,是从山西一个古墓里出土的。”
孙老从怀里掏出一个黑漆木盒,“连我都研究了一个月没搞明白。”
张道陵接过木盒,手感很重。盒子通体漆黑,表面有细密的花纹,一看就年代久远。
“行,就用这个。”他把盒子还给孙老,“您帮我送进去,就说是要请她修复。”
孙老点点头,拿着盒子进了店。
“小姑娘,能帮我看看这个吗?”
阿黎抬头,看见孙老手中的木盒,眼睛一亮:“这是…商代的?”
“眼力不错。”孙老笑道,“商末周初的物件,具体年代不详。”
阿黎接过盒子,手指在表面轻轻摩挲:“花纹很特别,不是寻常的纹样。”
她说着,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,快速画了几笔。
“您看,这些花纹连起来,是不是像一条龙?”
孙老凑近一看,果然,那些看似杂乱的纹路竟然组成了一条完整的龙形。
“有意思。”阿黎自言自语,“商代的机关师最喜欢用龙纹做暗记,龙头指向的地方,往往就是机关的关键。”
张道陵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。这个发现,连他研究了这么久都没注意到。
只见阿黎的手指沿着龙纹游走,在某个位置突然停住。
她轻轻一按,“咔嗒”一声,盒子的一角裂开一道缝隙。
“第一道机关。”她说着,手指又开始寻找下一个位置。
不到十分钟,盒子就被完全打开了。里面是一个精巧的铜镜,镜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。
“这是…甲骨文?”孙老惊讶地说。
阿黎点点头:“是记载机关术的秘籍,我只认得一些。”
她说着,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。
张道陵在外面看得真切。这个木盒他研究过,花了整整一个月才打开。
没想到在阿黎手里,竟然这么轻松。
“有点意思。”他低声说,转身离开了古玩市场。
回到车上,张道陵拨通了老孙的电话。
“帮我准备一份考古队的应聘通知,就说需要机关专家。”
“这么快就找到合适的人选了?”老孙问。
“算是吧。”张道陵笑了笑,“不过还要再试试她。”
挂断电话,他又给王胖子发了条信息:“去打听打听,最近有没有人在收集商代机关的资料。”
天色渐暗,古玩市场的店铺陆续关门。阿黎背着包走出店门,在街角处拦了辆出租车。
张道陵远远跟在后面,看着出租车消失在夜色中。
这个神秘的机关师,究竟是敌是友?